陈良玉心情格外不错。口里哼着小曲,将婺州南边境线上的探子全部召回赏了顿军杖。
“长公主人都到婺州了,竟没人来通报!什么时候北境的防卫漏成筛子了?”
探子叫屈:“大将军,我等早写了密条,递到飞虻了。”
军事重地传递消息的方式通常是驿传与烽火台,各地的暗探消息经驿传递送,可易被截获。陈良玉将飞虻加以整饬,在北境织出一个探网,以定北城为终端,蛛丝网一般覆盖北境三州十六城,消息通过一个个结点直递肃州大营与定北城宣平侯府。
景和木愣愣地想起来什么,“小姐,是有消息。”
陈良玉看着乌压压一片被摁在条凳上呼天号地的探子,刚打过两杖,多数已受不住似待宰的羔羊一般挣扎不已。
“停手,别打了。”
手脚的桎梏一松,探子们宛如困鸟出笼,千恩万谢、弓腰捶手地作鸟兽散。
陈良玉道:“景和,你近日怎么回事?你往日从不犯这样的错。”
景和低下头,硕大的脑袋耷拉下去似牵引到全身的筋骨,他腿一屈,跪在陈良玉面前。
陈良玉道:“起来说话。别动不动就跪。”
景和又拍拍尘土站起来,“飞虻是有消息,可属下要与你禀报时你正叫后厨担水,说长公主即日便要来府上,属下以为你已得了消息,便没再多言。”
马蹄谷的风声没停。陈良玉还背靠景荣的碑石坐在谷间。
她对着尽是伤痕与征尘的碑林兀自言语,“大哥的死,景和心里一直过不去。景荣,我要怎么跟他说,我和大嫂真的没有怪罪他,没有人怪罪他。他那么大个脑袋,想事情总是想不通。”
“我们有书院了。庸都有,北境也有。”
“云麾军还是娉儿领兵,林寅破阵的天资不俗,武力差点。如果她这次能从云杉林三十阵法中冲出来,便破一回例,给她鹰云纹刀。”
一壶没喝完的果子酒歪斜地立在碑石上。
之所以说是碑石,是因为它既是刻了字的墓碑,也是一块磐石。碑林是没有匠人费时费力凿刻的,瞧着一块石料像个碑样,便扛来直接用。
山谷中回荡起马蹄声。一袭灿目的红衣,驰烈马,扬长鞭,愈行愈远。
谢文珺没能如陈良玉所愿在北境过个年节。婺州一多半农事尚未了结,谢文珺便急匆匆整顿车马,星夜兼程折返庸都。
陈良玉驱马疾驰,在婺州边境才追上长宁卫,截停谢文珺的车舆。
她蹬上车辕往轿厢一钻,塞给谢文珺一条缣帛,上面绘着一幅舆图,“殿下,南洲地虽小,但富庶,兵甲虽少但精,逼急了兴许会求援东胤,不可令衡邈贸然攻打。应通年间五王之乱前,有个东西叫万贺节。”
车马依旧启程向前,不停歇,无垠的黄土之上轧出很远的车辙印。
陈良玉没有发问。朝廷的邸报会在每月上旬传来,她清楚谢文珺为何如此着急,丢掉婺州大半农事返程。
“客星”一说,女子书学事宜沦为千夫所指。众官所谏,意在封停灵鹫书院,驱逐国子监女弟子。
“夫女子者,身系繁衍之要务。读书求仕,非其分内之责。书文经史,多关邦国大事、男儿壮志,女子研读,徒增妄念,必乱朝局,扰社稷,有违天地之序。望陛下审慎斟酌,速做定夺。”
“为官理政,乃乾道之事,女子涉入,阴阳错乱,纲常何存?恐致朝纲紊乱,世风日下,此大谬之举,万不可为!”
谢渊迟迟不降旨,甚至于以身体抱恙为由暂停了早朝。
文官们没能顺意,自然不肯罢休。
三月,谢渊令工部重修衍支山行宫。不出所料,再次激起百官喧嚣。
谢渊停朝七日后,庸都的红绿官袍们约定好了一齐堆簇在崇政殿前的广场上。
这场由文官单方面挑起来的文喧,最终演变成礼法与君臣的对峙。庸安府尹程令典成了风暴中央醒目的箭靶子。
“陛下,朝中有佞臣谗言媚上、蛊惑圣听。天下初定,当以农桑为本,兴修水利,培育贤才,此乃固本培元之要,教唆陛下劳民伤财修建宫室,程令典其心可诛!当罢职、枭首!”
文官的谨慎之处在于他们犯上劝谏时并不会列出具体名目,只会巧立道德之名,引咎自责。
“大兴土木之功,耗费民力无数,非明君所为。既劝谏不动天子,又无法拯救黎民于水火,为官无能,不如回家种田。”
“客星不逐,主上安能强固?臣等无能,请皇上赐臣解甲还乡。”
这场劲力不对等的对峙持续了多日,最终,谢渊败下阵来。
立夏后,南方大旱。
连雨水最为充足之地的胡泽河池也没能幸免于干涸。南方多半土地开裂,颗粒无收。
谢渊颁发治灾的政令,六部竟无人听从。没人干活了,政令下发不到地方,赈灾的钱粮也送不到百姓手里。
龙颜震怒。
却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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