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自小怙恃皆失,遍尝人情冷暖,后来是宰相赵鼎心怀怜悯,将她接去,像教养亲女儿一样教养她。
她努力摆出的贤淑模样,其实就是在大伯家学会的。
待她被赵清存接入普安郡王府之后,又跟着赵昚发妻郭夫人学习如何照管家务。郭夫人端庄,她便也努力模仿着那种不属于自己年纪的端庄。
无论是在大伯家还是在郡王府,其实都是寄人篱下——寄人篱下难免忐忑,为了少些惶恐之情,人就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些。
一个人若是“有用”,也许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抛弃。
恰如林伊伊所说,有时候装模作样太久了,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要什么,忘了自己原本是何模样,为了让旁人赞许,讨旁人喜欢,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。
所幸樊茗如打算抛却尘嚣,她要走一回自己选的路,去静谧之中堪破浮生。
这事她已经对周夫人和赵清存都说过了,赵清存知道拦不住她,便说若有任何需要之处,可以尽管提。
樊茗如也没跟赵清存客气,直言她有私心,她想在自己皈依青灯古佛之时,由官家将法名御笔亲书给她——她有了官家的御笔傍身,今后的路也许不会太难走。
赵清存答应了。
眼下在潘七娘果子铺的这间小阁儿里,晏怀微和樊茗如都面临着自己人生的拐点,既不知前路,也不见归途……诸女说着说着皆是眼眶湿润。
周夫人离了座,一手拉起樊茗如,一手拉起晏怀微,将两个女儿都抱进怀里,面上老泪纵横。
“好孩子,都是好孩子,”老夫人连声哀叹,“这世道折磨女子,不公不义之事十有八九,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。别让卑恶在你们身上得逞。”
“大媪……”晏怀微将脸埋进老夫人怀里。
周夫人虽清癯瘦小,但身板却从来笔挺,像一棵老树。
然此树非松柏苍翠,亦非杨柳柔弱,而是一株不知名的古树,虬枝盘结于旧日山春——树成多是人先老,垂白看他攀折人。(注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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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吃饱喝足也说够了心底事,三个女人从济楚阁儿出来,樊茗如扶着周夫人当先走,晏怀微紧跟其后。
铺子外,御街人来人往端的是热闹。
王府马车不好在街面上碍事,便停在路对面的窄巷子旁,女眷们须得稍走几步才能上车。
停马车的窄巷子左近是一座酒楼。
这边三人正穿过街面向马车走去,那边却忽见酒楼的量酒博士手拎竹棍,将一条狗从楼内打将出来。
随意一瞧便知那应是条四处觅食的野狗,许是循着酒菜香气跑进楼内。此刻被人以棍棒威胁,只得向外逃窜。
这本不是什么大事。
孰料在瞧见那条向外窜出的野狗的瞬间,周夫人却像突然罹患失心疯一般大声惊叫起来。
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,老夫人的声音变得恐惧嘶哑,一边叫一边连连向后退去。
野狗刚挨了棍棒,尚处于应激之态,此刻又听闻近旁有人惊恐呼叫,霎时被激起野性,也冲着老夫人狂吠起来。
野狗吓到了老夫人,老夫人也惹怒了野狗。
周夫人因那野狗冲自己狂吠,愈发惊恐难当,下意识推开樊茗如,转身就跑。
她这一跑,彻底将野狗激怒。但见那畜生亮出满口尖锐黄牙,冲着周夫人便扑了过去。
野狗一口咬在女人的腿上,耳闻一声惨叫——却不是周夫人,而是晏怀微。
千钧一发之际,晏怀微飞扑过去将周夫人护在怀里,而她自己的一条小腿,则被受惊发狂的野狗咬得鲜血直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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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将受伤的晏怀微送抵郡王府的时候, 听闻消息的赵清存几乎是从府里冲出来的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至马车旁,小心翼翼将晏怀微打横抱在怀中,继而大踏步向府内行去。
“去浴房, ”赵清存边走边对跟在身后的女使们吩咐, “备几桶清水。”
适才在御街,看到野狗扑咬晏怀微,车夫老朱挥着鞭子就打了过来。恶犬见势不妙,松了口,夹着尾巴逃走了。
周夫人的贴身女使文竹和栀子原本等在马车旁,眼瞅恶犬突然咬人, 也赶紧跑过来帮忙。
那边老夫人尚未缓过气来, 只得先扶入酒楼暂歇。樊茗如见晏怀微小腿以下全是血,当机立断让车夫先送她回府医治。
此刻, 受了伤的晏怀微被赵清存抱在怀里, 小腿柔软垂下, 她能感觉到,伤处已不再淌血,但却仍觉隐隐作痛。
“疼吗?”赵清存垂眸问怀中女子。
晏怀微抓着赵清存衣襟, 额头抵在他胸前,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稍忍一忍, 清洗伤处之后立刻上药, 上了药就不疼了。”赵清存安慰道。
说完这话, 他的脚步愈发加快了些。
到得浴房, 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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