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,谈何容易。
谁都知道,最佳的治疗方式,就是叫来絮林,只有絮林的信息素才是纪槿玹现在唯一的特效药。
不过想都不用想,絮林不会答应的。一次两次可以,要他终生守在纪槿玹身边为他提供信息素,怎么可能。
连宗奚都这么认为,纪槿玹自然只会比他更清楚这个现实。
也难怪他会想做这么可怕的决定。
宗奚离开病房,倚在走廊上抽烟。
忽然又接到了那个电话。
“喂。”
对面响起一个很低的男音:“他怎么样?”
“暂时关着,不太稳定。”宗奚说,“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,先用药稳着,刚才打了几针镇定剂,睡下了。”
“腺体呢?”
宗奚道:“托你的福,还在他脖子里。”
对面嗤了一声,不知在讥讽还是在冷笑。反正,绝对不是高兴。
宗奚蹙眉:“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好,既然看不惯他,为什么还要通知我过来阻止他?他割了腺体,你不是更高兴?”
“我是挺想看他笑话的,可惜了。”装模作样的语气。
宗奚道:“看笑话不是亲眼看更好?你自己怎么不来?”
对面只是笑,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。
“笑什么?”宗奚忍无可忍,他听不下去对方一直这么笑,不满地问。
“没想到他也会有你这样的朋友。真是稀奇。我还以为,他这样的人……”对方说,“注定孤独一生呢。”
宗奚归根结底和他也不熟,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,不打算和他掰扯了,毫不犹豫按下挂断:“挂了。”
挂了电话,宗奚啧了一声,还是没忍住,骂道:“两兄弟都是神经病。”
纪闳沄握着手上已经黑屏的手机,愉悦地笑着,将手机放下。
他推着轮椅,移到房间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,眺望着窗外的夜景。
护工敲了敲门,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。
“纪先生,该喝药了。”
纪闳沄挥了挥手,护工把药碗放在桌上就离开了。
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。
纪闳沄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,能醒来完全是个奇迹。
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没有意识地昏睡了十几年,但,只有他自己才懂,他昏迷的这么多年,时时刻刻,大脑都清醒着。
只是身体动不了。
漫长的时间里,他不知道今夕何夕,不知道清晨黄昏,不知道,自己这个状态到底算生还是死。
痛苦吗?痛苦。可想起那颗穿过孟杉胸膛的子弹,想起是自己亲手扣下的扳机,这点痛苦就不算痛苦了。
孟杉,他最怕疼了,他当时,又该有多痛。
他是不是到死都以为,是他要他的命。
他有多绝望。
原本就差一步,他们就能去他们想去的地方,过他们梦想中的生活。
开一所学校,两个人,相伴终老。
可是,他们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。
他不想食言。既然活着不能守诺,那就去另一个世界完成他们这个心愿吧。自剜腺体,是想着去和孟杉去同样的地方。结果依旧没能如愿,他没死掉,成了半死不活的废物。
他受困于一个不听使唤的躯壳,怒吼,咆哮,嘶喊,求死不能,毛线一样团在一起的情绪挤压在他的血管里,身体里,快要将他勒死,腐蚀。
可这些统统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。
起初崩溃,挣扎,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,麻木,心死。
放弃了。
……
也好。
就当是赎罪吧。
等哪一天,他撑不下去了,死了,在下面,再次遇到孟杉的时候,他会不会,可以稍微原谅他了?
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他的心脏彻底停跳的那一天。
直到,他听到了孟杉的声音。
即便看不到,他也不会认错。
孟杉就在他身边,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他还活着。
他没有死。
他和他说了很多。他果然误会了自己,他恨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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