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擦了把汗，灌下两口水。
&esp;&esp;苏瑜瞧了他一会，“叔父，我调了七日的休沐，你多歇几日无妨。这里四亩地都是分配与您的，也没旁人，不会被人发现。”
&esp;&esp;“你回去吧，调休七日，一个季度的休沐都没了。”苏彦饮完壶中水，接过胡饼，望着已经被苏瑜翻松过的田地，“桑麻种植时间便是三四月，如今已四月中旬，再不快些，这一年便要荒废了。”
&esp;&esp;官中分给流放者的田地，除了粮食成熟后可以留下一分自己的口粮，其余全部上交外，还需额外交租。若是这一年不耕种，便意味明岁不仅颗粒无收，还要倒贴银钱。
&esp;&esp;“叔父，你若是担心租金，大可不必的。”苏瑜将另一个水壶递给苏彦，“除了我的俸禄，原先亭亭在这处置办的那套宅院没有算在苏家私库中充公，我将它卖了换了一套稍微小的院子给姑母和阿母住，原还余下不少银钱。她们也做着针线活，多少有体己。”
&esp;&esp;苏彦这会正将水倒入碗盏，撕碎胡饼泡在里头，看它慢慢涨开来。
&esp;&esp;【这样泡发，馒头就不香了，汤也不醇，你试试一口汤就一口馒头，用来更美味。 】
&esp;&esp;【这样是不香，但看起来更多，我可以分两顿用。 】
&esp;&esp;【不可，冬日还好，夏日就馊了。 】
&esp;&esp;【馊了也比没有好，再说就算是冬日，我吃的好多也是馊的。 】
&esp;&esp;苏彦眼前浮现出小姑娘初入苏府时的场景，转眼天地翻覆，她是云间月，他成足下泥。
&esp;&esp;拂散记忆，他低眉笑了笑，用筷子夹起一块，吞入口中，很快用了大半碗，腹中有了些饱胀感，方接话道，“也不全是为银钱。”
&esp;&esp;死里逃生的一条命，她恩赐给他后半生，虽然已没有太大的价值，但他总要珍惜。譬如这种桑植麻，来日放马喂牛，桑麻是她的布粮，牛马是她的战需，子民国土是她的泱泱天下，凡是她的，是这个天下的，便都值得他用心待之。
&esp;&esp;苏彦这样想，便这样做。
&esp;&esp;赶在四月收尾的时候，将四亩地的麻都种完了。五月中逢单日便赶去二十里的牧场放马，逢双在这处看顾麻苗的生长。数月间，除草，施肥，灌溉，不会的他慢慢学，已经掌握的他好好干。
&esp;&esp;苏瑜毕竟在任上，听他话回去认真上值，偶尔休沐时过来看他。
&esp;&esp;苏恪有时也跟着一起过来，很多时候她都是疯癫模样，唤苏瑜“阿郎”，问他“亭亭去了哪里”“是不是吵架了”，让他赶紧去追，好好哄着。苏彦给她理好散乱的发髻，沉默轻拍她手背安抚她。她偶尔会清醒，清醒了就忍不住骂苏彦，为何要做那些作死的事，做了又为何畏手畏脚，说着说着就抱他哭起来。她不懂政治，也没过过苦日子，她过不惯这样的日子，这里她根本待不住，但又舍不得血亲，再者长安城中她的私宅田庄也都充公了，幕僚还卷走了她的细软……她没处可去。她哭得厉害，最后又擦干眼泪，让苏彦照顾好自己，拿出做好的膳食汤水给她补身。
&esp;&esp;原都是温似咏做的。
&esp;&esp;温似咏也会过来，多来是为陪苏恪。她不仅给苏彦做吃的，还给他缝洗衣衫。
&esp;&esp;苏彦唤她“长嫂”，她点头应了。
&esp;&esp;苏彦说，“多谢长嫂。”
&esp;&esp;“你们苏氏儿郎，对得起百姓，但都对不起妻儿。”温似咏偏过头，秋风吹去她的眼泪，“但我认了。”
&esp;&esp;至今岁，苏斐已经离世十六年，远远超过了他们在人间做夫妻的年月。
&esp;&esp;苏彦默声无话。
&esp;&esp;日子清苦却也平静，转眼十月深秋，第一季的麻成熟了。这日苏瑜赶着休沐，过来帮苏彦一起收割。温似咏和苏恪过来帮忙浆洗熬煮，午时过来送膳食。
&esp;&esp;意外便是这个时候发生的。
&esp;&esp;苏恪原本受不住这处入秋后湿冷的日子，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一盒滋补的玉颜粉，这会走在田埂上，四下秋风扑面，她正要掏出补妆，然翻遍袖口衣襟都不曾寻到。便只当落在马车上，只让温似咏先去，自己回去找。就是这一转身的瞬间，从半丈高的麻树丛中闪过一片寒光，直逼她眼眸。
&esp;&esp;“阿嫂小心！”将门世家的女儿，识过刀剑，只一把推过温如吟，自己往一边避去。
&esp;&esp;便是这一声响，惊动了伏在这处准备一击成功的南燕刺客，却也提前让田中正忙于农活的一对叔侄有了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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