批工匠纷纷请辞,刘富商本不信鬼神,但因为这些个离奇的怪事,他辗转反侧夜不能眠,最终一咬牙还是决定寻个大师做做法事———这事儿再不解决,他怕是难得招到第五批修建的匠人了。
刘富商行动力极强,当夜才做下决定,第二日一大早便派人四处打听,这一打听,就打听到了郊外香火极盛的禅心寺。
说来也是他运气好,禅心寺昨日刚迎来了一位贵客,是明州灵台寺远道而来的佛子,法号观妙,在亡者往生方面颇有造诣。
刘富商拊掌而叹,瞌睡来了有枕头,当真是天底下正正好的妙事。
于是他立刻启程前往禅心寺,却得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,好消息是这位佛子比他想象的要更道法精深,解决庄内怪事想必极有把握,坏消息是这位佛子盛名在外,想与他谈佛论道的僧人信众多到离谱,等轮到他时,这位远道而来的佛子早就启程回明州了。
好不容易捡漏得了个极好的庄子,要让它就此砸在手里,刘富商思来想去总不甘心,于是他给禅心寺一连七天都捐上了数量可观的香火钱,成功见到了住持,在禅房里,刘富商声泪俱下,对着住持诉说自己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苦痛,舌灿莲花后图穷匕见,请禅心寺住持帮忙转达他庄子上发生的怪事,恳请佛子出手相助。
许是修佛之人大多心善,听闻刘富商的遭遇,佛子应下了他的请求,许诺次日前往明月庄中超度亡魂,刘富商大喜过望,奉上丰厚的香火钱却被婉言谢绝,佛子让他将供奉的香油钱换成米粮衣食,捐于京都兆丰的慈幼局中。
不受供养却愿相助,心有仁善怜苦贫弱,确实如禅心寺僧人所言,为天生佛子。
刘富商心有所叹,次日一早,他便催促着车夫将马车赶到禅心寺山脚下,自己则打算徒步上山,诚心诚意地将佛子请下来。
刘富商因着家业丰厚,山珍海味吃了不少,体型便有些壮硕。之前一连七八日,日日登山,若不是心中一口气撑着,当真忍受不了这般辛苦,他沿着那开凿的山阶向上走,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———等佛子解决了这事,他就不必再忧心忡忡,劳心劳神了。
五月下旬天气宜人,不冷不热正是适合出游的季节,但受累于体型,刘富商的额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,他从袖中取出棉帕擦了擦,看着那每日攀爬都觉着长长的山阶,忍不住深吸一口气,还没来得及叹出,便见那山阶尽头的拐角处,缓缓走下一个僧人。
这僧人只着麻衣僧服,浑身上下无任何华贵装饰,唯有手腕处缠着一串深色佛珠,刘富商当年念书时学识一般,诗词歌赋平平,想不出什么溢美的词句,只觉见到了秋时月、凛峰雪,似在眼前,又似远在天边。
佛子许诺前往明月山庄超度亡魂,但他并未见过佛子本人,只是住持代为转达,他对禅心寺的僧人认的不全,心中还隐秘担忧过若是见面认错了佛子本人该如何收场,但如今,这隐秘的担忧转瞬便化作飞烟。
纵使还未看清容貌,只凭这般气度,便知来者何人了。
那僧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,却在几息之间近在眼前,刘富商双手合十,却支支吾吾失了言语,直到面前的僧人温声问询:“可是刘施主?”
“是我是我!”刘富商连连点头,不知为何有些紧张,“是我托住持向您寻求帮助。”
近看佛子的眉目同他的气度一样出色,他双手合十施礼:“贫僧与主持论了番佛法,故而略晚,累得施主久等。”
“没久等,我真没久等!”刘富商难得的嘴笨舌拙,或许是在这样气度高华的人物面前,他有些自惭形愧,“是我来的太早了!”
一想到这件困扰了他快一月的事情终于要解决了,他就高兴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,天微明就吩咐人套了马车往郊外奔。
“施主不怪罪便好。”佛子微微一笑,“请。”
于是刘富商迷迷瞪瞪地跟着他下了山,直到马车跑起来颠簸传来时,他还犹在梦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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