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瞠目结舌。他先把曹植叫到宫中狠狠训斥一顿,命他闭门思过,又将私开宫门的公车司马令判以死罪;继而发教令向满朝官员公布此事,反复告诫群臣及诸王子严守礼法,教令中竟出现“自临淄侯植私出,开司马门,令吾异目视此儿矣!”这样触目惊心的话。如此折腾三天还不算完,他又召集魏廷和幕府所有官员举行大朝会。
此次朝会在西宫文昌殿,不但魏廷官员参加,连在朝中没挂职分的幕府掾属以及各侯府长史、家丞也要旁听,不过除了五官中郎将,其他仅有侯位没官位的王子都不准参加,就连曹彰、曹植、曹彪也被拒之宫外。即便如此与会者还是不少,饶是文昌殿气势恢宏也容不下这么多人,高官能在殿内就座,其他属官都在廊下站着。所有人神情肃穆低头不语,料想魏王又有一番发作。
但大伙全猜错了,曹操今日异乎寻常的沉稳,一丝愠色都没有,慢慢环顾众文武,继而眼光投向殿外,缓缓道:“五官将长史邴原与临淄侯家丞邢颙入殿赐座。”这两位是享誉天下的德高之士,曹操将他们派到曹丕、曹植府中树以声望,虽是佐官也要另眼相看。
二人进殿谢恩,落了座,曹操才入正题,不是训教口吻,倒像是商量:“寡人近来身有小恙,想必你们也知道,可能对政务稍有疏懒。今日召集大家并无他意,无非想嘱咐你们多多用心。天下事总要有人去做,寡人偷闲,你们不能也偷闲。现今北方多灾,豫兖之地为最,赋役可适当蠲灭,中台诸公议一议,不妨拿个章程。汉中兵事未宁,江东孙权素来包藏祸心,还需督促荆襄淮南诸郡修缮守备,可能寡人还要南征……”他一件件讲下去,群臣都糊涂了——兴师动众把大家招来,难道就为了说这些琐碎之事?
曹操却难得沉得住气,把眼下七八桩大事小情都嘱咐一边,最后笼统道:“就这些吧,倘若寡人精力不济难以事事周全,望你们拾遗补缺,平日多替寡人留心……”说到这儿似乎有意顿了一下,“或者与钟相国、五官将他们商量。”
他说得轻巧,像聊家常一样轻巧,下面许多大臣却险些惊叫出来——怎么五官将也在其内?曹丕不参与政务已有两年,这么安排不是回到征询立储之事以前的格局了吗?
再联想到申斥曹植之事,众官员才明白,风向又变了!真是一波三折,两个月前力保曹丕的崔琰、毛玠相继死去,如今曹操又抛出这番话,简直是朝秦暮楚。众人目光不禁偷偷瞟向曹丕,却见他二目低垂,似乎丝毫不觉意外,想必他们父子私下已有默契。
大殿上虽鸦雀无声,曹操却似乎能听到群臣心中的惊叹,骤然提高声音:“当然!大事还是寡人全权处置,任何人不得擅权。”
群臣从惊诧中缓醒,有人欣喜,有人不悦,但大多数人心里都没把握当真——变过一回了,这风向转得太快,谁知会不会再变?他们家的事儿太乱,少掺和为妙!
其实曹操这样处置也有苦衷。一者,两府并立的局面是他自己搞出来的,邺城上下因立储之事暗流涌动,如果现在就简单说立曹丕,等于在油锅里浇瓢水,顿时就乱。再者,牵扯储位之争的大有人在,两府掾吏恩怨也不少,这时若猛然敲定,必有人站出来痛打落水狗,闹来闹去还不是内耗?而且当初本就打算立长,又转而向群臣征询,乱哄哄惹出一堆事,最后绕个大弯又回去了,他脸上也不好看。所以曹操筹划了半个月,才决定如此处置。
沉默了好一阵,见群臣没有异议,曹操又道:“还有一事望诸公谨记。魏室社稷已立四载,礼制法度并非草创,爵有等级官有规制,臣僚私下往来可要守规矩。瓜田不纳履,李下不整冠,倘有交通诸侯之事,莫怪寡人不念旧情。”
群臣不禁悚然,各自低头盘算心事,等再抬起头来,却见魏王已在内侍搀扶下回转后宫了——这次朝会话虽不多,但曹操把要紧之处都点到了,回去慢慢领悟吧!
黄门官高呼“散朝”,但大多数官员都没动,偷眼望着五官将。曹丕却不着急,等相国钟繇、大理王朗、少府万潜等一干老臣起身后他才站起,又抢步走到邴原、邢颙面前,左搀右扶,伴他们出了殿。群臣这才放心起身,默默无言都散了。
西曹掾丁仪几乎是踩着棉花般摇摇晃晃走出文昌殿的,站在殿阶望着苍白的天空,蔫呆呆发怔——他百思不得其解,为何临淄侯一下子从巅峰跌到谷底?说变就变,事先毫无征兆!难道仅仅因为司马门之事,还是曹丕暗中耍了什么手段?有没有挽回的可能?
他本就有眼疾,视力不佳又心事重重,遥望天际直感到头晕目眩,恍惚觉得老天要压下来一般,连忙低头,可慌乱的心绪却怎么也安稳不了,正吁吁喘息,隐约见主簿杨修也正站在殿阶下呆呆出神,忙踉踉跄跄踱下去:“德祖!这可怎么办?”
杨修比他沉稳得多,赶忙一把搀住:“切莫声张。”殿前有武士,群臣也未散尽,大呼小叫议论立储之事,这不是找死吗?
丁仪几乎是被杨修拖出宫苑的,直至止车门外桐树之下杨修才停住脚步:“正礼,不要慌。”
“怎么办?”丁仪方寸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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