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操摆手示意他闪身,仔细打量了一番所有从人,挑来挑去,最后选中一个看着挺机灵的小童,点手道:“你过来……莫要看别人,就是你,过来!”
那小童才十一二岁,不过是个外院打杂的小厮,别说办差,连一句话都没与曹操说过,此次出来不过是管喂马的。他见曹操叫自己,还未近前就先有点儿哆嗦,连施礼都忘了,战战兢兢往前迈了两步。
“我有件要紧的差事交给你办。”曹操并没有计较他的态度,“你给我追刚才那队扛着贡品的百姓,瞧着他们去哪儿了,都干些什么,千万别叫他们发现。然后回来告诉我,快去!”
“回……回……大人,那队百姓……他们……”小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。
“你给我把话说清楚!”曹操依着轼木不耐烦道。
“回……回……大人,那队……他们……”
“算了吧!有什么事儿还是我去办。”楼异插嘴道。
哪知曹操的倔劲上来了,指着小童的鼻子道:“不行!今天我就要用他!我就不信了,我一个堂堂国相连个孩子都支使不动。”
“他太小了。”楼异又劝道。
“小什么?既在官寺内,就是办事人。干这差事我就要个年纪小的。夏侯元让、孙文台都在十二三时就手刃过贼人。我十三岁的时候偷东西、翻墙头、说瞎话、打群架,什么不会呀?”
众随从听郡将大人无意中道出小时候的丑事,都咬牙强忍不敢笑出声来。小童却哭丧着脸,这才把话想好:“回大人的话……那些百姓已经走远,前面就是山坳了,我道路又不熟,要是三绕两绕找不到……就误了大人的行程了……咱们还是下次再寻访吧。”
“你过来。”曹操朝他招招手,“我有要紧的话嘱咐你。”
小童不明就里把脸凑过去,哪知曹操抬手拧住他的小耳朵:“你小子给我听好了,百姓不顾劳作前去祭祀,这件事可大可小。要是真有什么图谋不轨之事,就好像家里的房漏了。房漏了是刻不容缓的事情,你却叫我等十五天再修,万一这十五天里下了大雨,满堂家私毁于一旦,这责任是你担待还是本官我担待?”
“松手松手!您快松手!”这一拧小童显出了稚气,“我听话就是了……您说什么我办什么……”
曹操这才松手:“这么点儿小事还叫我麻烦,快去!”
“小的这就去。”小童捂着耳朵都哭了。
“你哭什么呀?”
“要是找不到,小的怎么跟您交差,您准得打我。”
曹操笑道:“叫你去跟去寻也就是了。找不找是一回事,找不找得到是另一回事。我那匹马给你骑,找不到我不罚,找到了我有赏!”
“谢大人!”那小童破涕为笑,立刻就奔曹操那匹大宛马,他个子小,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。楼异看了有些担心,喝道:“小子!这马可是大将军赠给咱大人的,值的钱现在行市都够买个县令的,你可得留神。”也不知他听没听见,一溜烟就跑了。
曹操瞧着他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:“唉……交代点儿差事费了这么多事,宜禄要是在身边多好呀。”
楼异也颇感思念,但又不好说什么,却道:“我只怕这小子拐走大人的宝马。”
“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”说着曹操解下腰间的锦囊,“楼异,这个给你。去寻个农户,拿钱换两件种地人穿的衣服来。”
“您这是?”
“等那小厮回来讲明,咱俩扮作百姓去探一探虚实。”
楼异听后吓了一跳:“大人万不可以身犯险,若有闪失,小的担待不起。”
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?当初也是咱们俩,连几十个贼人都斗过,访一访百姓又有何不可?”
“大人当初不过是县令,如今已是堂堂郡将。况且颍川之胜、宛城之捷,大人威震关东一时。虽显名于世,亦难免结下冤仇,若是民间宵小怀鬼魅之心,欲伤害大人,必有危难。您不可不防。”
曹操一怔,马上明白了。楼异说话其实是婉转的,说破大天,不过是因为自己镇压黄巾杀人无数,穷苦百姓从心里其实是恨自己的,若是布衣而行让人认出来,难免要被殴打。可自己落了这样的名声,又能怪谁呢?他摆了摆手:“罢了,等那小厮回来再做理会吧。”
国相的车驾停到一边,诸人也席地而坐,只等着那童儿回来报信。不想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,驿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。曹操这会儿忆起楼异的话,想必那孩子找不到那些人,怕交不了差,拐了自己的大宛马去了。眼瞅着天色渐晚,回去的路还远,只得暗骂自己眼瞎,带着人怏怏回了东平陵。
待到了国相府,天早就黑了,曹操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就卧床而眠了。这一觉直睡到夜半三更,突然被一阵交谈声吵醒了,迷迷糊糊坐起来细听,原来是守门的楼异在与人争执。
“你不能进去,大人睡下了。”楼异压着嗓门道。
“我回来了,现在就得交差。”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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